谢令鸢走的时候,还不忘抢了钱昭仪的一朵绢花,完成【睹物思人】任务。她走后,钱昭仪将手里改小的那件蜀绣秋衫,递给了大宫女明珠:拿去,烧了吧。还有这些绢花,烧gān净点,否则下面收不到。
    是。明珠接过秋衫,离开了。
    钱昭仪缓缓地坐回席上。
    皇后虽说会保她,曹钱两家政治联盟,应该也不会背诺。但钱昭仪不可能把所有希望都押在皇后身上。
    再稳固的联盟哪怕联姻,夫妻,在利益面前,都是可以反目的。
    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任何事,只有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
    所以,德妃说的击鞠比赛,她必须全力以赴,争取到出战名额,将功折过!
    凑齐三位星君后,谢令去了储秀殿。
    比起丽正殿来看,储秀殿显得空旷简单得多,珠帘、摆饰都被收了起来,显得肃净。室内熏的是薄荷香,十分清慡提神。
    此刻,殿内燃着灯,谢令鸢、武明玦、听音几人正坐在一起
    fèng制假胸。
    。
    对着武明玦,谢令鸢不需要多费口舌。德妃有令,要他比赛,武明玦焉敢不从。他把柄还在谢令鸢手里呢。
    虽然他更想去萧怀瑾手下由将士们组成的马球队,对战北燕男儿。
    若说这世上,比扮成姐姐入宫、比日夜提心吊胆更凄惨的事,莫过于他还要梳着发髻,戴着簪花,绑着假胸,代表后宫女子出征打马球了。
    怀庆侯世子一边fèng制假胸,一边深深觉得苦。
    命,真的太苦了。
    他深深地怀念战场上,一剑寒光十九州,挥刀纵壑血封喉的岁月。
    不过德妃还是很厚道的,怕他赛场上,假胸掉下来,特意为他设计了一种全新的假胸,有肩带有背扣,她管这个叫文胸,笑得一脸诡谲莫名:修仪弟弟,来来,你戴这个试试,定然不会掉下来的,放心比赛便好。
    武明玦在德妃一脸诡异的笑容下,戴上了文胸,再看德妃,方才十个指头都被针扎出了窟窿,心下感动,想,德妃待我,想的可真周到。
    他不免感激:劳德妃娘娘费心了,此物甚妙,明玦很是喜欢。
    谢令鸢继续微笑,那微笑看起来很克制:你喜欢就好。说完她就起身,仿佛在qiáng忍着什么,逃也似的挥了挥衣袖:本宫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修仪弟弟了!
    待送走了德妃,武明玦拿着文胸,翻来覆去研究一会儿,摇头叹惜:这假胸虽然构造jīng妙,但德妃的针线,未免太过粗陋。他都看不过眼。
    然后他叫听音取来针线,连夜重新fèng制文胸。一边加密针脚,一边觉得此物可以常为他所用。
    后来,在怀庆侯府的推广下,文胸率先在长安一地盛行,后为晋国女子所钟爱,众人都深深感念怀庆侯世子为此做出的巨大贡献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三十章
    长安北,高陵县官驿。
    作为入长安的沿途郡县,这里因高山峻岭起伏而被称为险关。
    作为鸿胪寺安排的北燕使节团沿途驻地,高陵县城入了夜也不见热闹,及至酉时,街上便没有了灯火和人声。
    寂静的夜里,山雾弥漫,平整的青石板路面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快马加鞭,未几,停在了官驿前。
    信使自马上一跃而下,将来自长安的信笺,送到了官驿内。
    。
    官驿内被重重把守,客房内燃着灯。睿王爷慕容临接了信拆开,内里附的是厚厚的谈判国书,以及晋国追加的条件。
    如他们所愿,晋国在战与谈的权衡之下,同意了马球比试。
    然而出乎北燕意料的是,晋国在同意后,居然还提出了双方女子再进行一场比试倘若北燕输了,晋国女子则在北燕皇室或使节团里,挑个人留在长安。
    如果北燕不答应这场比试,则两国取消一切比赛约定,重新和谈,谈不拢就继续开战。
    晋国摆出了流氓态度,北燕反而有些进退失据。
    慕容临拧眉思索,当下的局面,两国好像有点胶着,倘若他答应了,就等于被将了一军。
    他觉得莫名其妙,想不通晋国为什么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晋国女子对自己很有自信?还是其下包藏着什么yīn谋?
    不对,晋国后宫女人什么时候可以抛头露面了,士大夫竟然没有口诛笔伐?
    也不对,她们惯来讲究温婉乖顺,就不怕被北燕女子打得láng狈逃窜么?
    火光跃动,睿王爷陷入了沉吟中。
    他一时斟酌,还真不敢轻易就同意。
    。
    忽然,外面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慕容临皱眉:何事夜半喧哗?!
    他的侍从匆忙推门道:殿下,我们带来比赛的马,方才遇到了láng群袭扰!
    高陵县环山,入了秋冬的时候,láng群饿狠了,找不到食物,就会冒着风险,七八成群,来县城附近骚扰民户。
    北燕带了近百匹马,小小的官驿自然关不下,就圈到了外面派人守着,这就招引来饿疯了的láng群。láng群很是聪明,先惊扰马群,让它们四散开来,再群起而攻落单的马,够一天的口粮。
    睿王爷听了无动于衷,他嗤道:区区恶láng而已。
    北燕的野马王,bào躁乖戾,甚至可以撵láng驱豹,野láng算得了什么?
    他推开窗子,向外面看了一眼,这里是三楼,他从窗户一跃而出,身形如夜中翱翔的鹰,两步落在了驿站院外,大步踢开马厩后门。果然几匹杂色马已经和láng群厮打起来,一头láng被马踹到了他的脚下,还未及爬起。
    慕容临出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劈下,五指狠狠掐住这头láng,重重往墙上一甩,那láng被甩到墙上,摔得七窍流血,当场咽气,墙上泥土都纷纷掉落下来。
    láng群都机敏,见拼不过,便夹着尾巴迅速逃跑了。
    殿下,有两匹军马受了伤,被惊跑的马已经去追了。比赛的十一匹马都完好。侍从检查完,嘿嘿笑道:那些láng才真是被它们踹得不轻。
    不野,怎么能承担起比赛呢。
    睿王爷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看了眼那十一匹杂色马,想到和晋国的马球比试,笑容中就多了两分愉悦。
    就先让他们赢两局好了。睿王爷负手走了几步,不妨又想到晋国提起的女子马球赛。晋国女子敢出战,恐怕和九星不无关系。
    于是当夜,晋国提出的附加要求,便被睿王爷写成密信,由他亲手养的隼,连夜送回涿州。
    隼可一日千里,三日后,北燕都城就收到了来自千里之外的信。
    塞外骄阳炽烈,几个穿左衽衣衫的女子套住了两匹马,驱使猎犬将其它的野马驱散,正在商量由谁来驯服这两匹糙地上的野马之王。
    阳光照在她们麦色的皮肤上,被细汗折she,发出莹润的光泽。
    驯服野马极为不易,即便是普通的马,在没有马鞍的qíng况下,人尚且很容易被颠下马,更遑论这是野马之王了。
    越烈的马反抗得越是厉害,如果驯服时被它们甩下马背,甚至会被其踩死。唯有它们jīng疲力尽也将人甩不下来时,才会认主。
    。
    商量过后,一个女子从树上跳上马背,野马王激烈地跳腾起来,她双腿用力夹紧马腹,抱紧马脖子,周围一片喝彩声。
    正喊笑着,远处一骑飞马卷起尘土,有人自皇城方向而来。
    来人骑马停到了她们面前,就那样看着驯马。待整整过去了半个时辰,那野马跳累了,上面的女子也挥汗如雨,来人才上前,汇报了晋国提出女子马球赛一事。
    晋国后宫的妃嫔,想和我们燕国女子比马球?哈哈哈哈哈马上女孩正擦着汗,闻言扬声大笑起来。
    她容长脸,细眉深目,眼中闪过锐气,颇有英姿韵味。
    她的身后,其他女孩也笑成一团,乐不可支:
    养在笼子里的家雀,居然也敢和天上的鹰相比?她们在笼子里养久了,真以为天空只有她们头顶那一片乌溜溜的地方吗?晋国居然敢提出这个要求,自己上赶着打脸!
    那就请战!方才驯马的女子,从马上一跃而下,目光灼灼,她可容不得晋国无知女子的挑衅。啄光了这群雀鸟家禽的毛,让她们光秃秃灰溜溜地,滚回她们的笼子里!
    四周一片叫好的笑声:就给她们点厉害看看,我们北燕男儿不但赢了他们的天子,女儿还赢得了他们天子的后妃,好让晋人知道,整个晋国皇室,都是一群昏聩无能的废物!
    。
    如同晋国一样,马球在北燕贵族中也极为盛行,几位公主和宗女听说此事,当即请战。即便与和谈条款无关,这也是为国而战,关乎一个国家女人的颜面!怎可轻易拒绝,以落他国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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