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半仙原本在人群打架中左躲右藏,闹得蓬头垢面,这时头发上沾着糙屑,不知从哪儿蹦出了个脑袋,咧开缺了牙的嘴,拍着大腿大笑:哈哈哈哈!这文采还不如我刘半仙儿的卦辞!喂吃烤ròu喝马奶的,我观你罩门青黑,当是有难在即啊!
    他张开缺了牙的嘴仰天大笑,忽然嗓子眼儿里卡了痰,呛得他不停地咳,这低头的一瞬,一根细如牛毫的银针贴着他的头发飞过,she入了他身后的树gān里。
    他毫无所觉,咳出痰后直起身,身后的大树片刻后轰然倒塌。他吓得一跳,愣愣地摸了摸脑袋:我的痰居然这么厉害。
    少司命:
    默默收起了she出银针的手。
    这都能躲开,少司命,服了。
    他自叹弗如。
    他甘拜下风。
    他望尘莫及。
    大司命的夺魄,少司命的魂针,天下一绝,从无失手。
    然后大司命死于林宝诺误打误撞的穿越。
    少司命的魂针被神棍儿误打误撞地躲开。
    不过刘半仙那句谶言可不是什么好话,谢令鸢不背qíng书了,她提醒道:这位半仙虽然是跟着流民帅混日子的,但他的预言总是yīn差阳错地很准呢。
    刘半仙闻言不满,好歹他在羊腚山上也是受千人拥戴的:什么yīn差阳错,本仙儿是有神通的!信不信这个喝马奶吃烤ròu、写狗屁不通的qíng书、被你两招打下马的王爷,马上要倒大霉!
    少司命又想she魂针了,若不是谢令鸢恰好挡在刘半仙儿身前。他开口,声音如寒冬坚冰,硬得甚至有些涩:此阵,你们走不出,也绝无破除的可能。他浅银色的眸子望向郦清悟,他第一眼就知道这人是威胁:你应该明白,你对它什么也做不了。
    郦清悟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点头,一贯的处变不惊。少司命的布阵委实厉害,这阵是个死阵,一旦闯进来,到死也走不出去。他们实实在在被困于此。
    阵中的人沉默了下来,刘半仙笑完呆住,左右看看,难以置信:什么?出不去?
    屠眉踹他一脚:你他妈不是半仙吗!快想个辙儿!
    刘半仙一脸哭丧,他就是坑蒙拐骗混口饭吃的,哪里懂什么奇门阵,奇门至少要jīng通数理呢。
    睿王爷作壁上观,此时总算是扳回了一城,念及九星最终落入了自己手里,总算不负摄政王的嘱托,他忍不住自矜得意地看向谢令鸢:现在知晓自己面临着什么状况了么?这是一笔jiāo易凭你们自己永远走不出这个阵,你可以权衡。
    这下,她总该低头了吧。
    然而。
    谢令鸢:哦。
    郦清悟:你自己也在阵里。
    睿王爷:
    他愣了一下,自信满满地微笑道:这怎么可能。
    谢令鸢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真的,不信你走走。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敌人的话自然是不能信的。睿王爷只信任少司命的能力, 少司命断言改不了的阵, 任天王老子也绝无可能回天。
    但谢令鸢的模样又不似作伪,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丝狡黠,这让睿王爷不禁起了狐疑之心,质询的目光看向少司命。
    然而少司命沉默了。
    这龙山奇门阵确实厉害,无论何人, 一旦陷入进去, 便如瓮中鳖, 动不了任何手脚, 除非外面的人改阵或破解, 才能释放阵内之人。
    可是从方才起, 少司命确实感到了不对劲奇门阵的气场无形中包围了过来。
    换言之, 这个龙山奇门阵的阵型没有变化, 然而半径范围却扩大了几倍。
    睿王爷见他模样, 心里也就猜测到了七七八八,不禁咯噔一震, 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谢令鸢。后者冲他嘻嘻一笑,那模样看得他手好痒,好想打人。
    是不是很欠揍呀?其实我也只是模仿你方才得意的样子罢了,不要这么生气嘛~~~谢令鸢dàng漾地笑起了波làng音。
    清晨在客栈用早膳时, 林宝诺忽然说了一句疯疯癫癫的话, 谢令鸢本没有在意,却因为那句话,勾起了一些对往事的回忆。
    她记得那句经典台词, 林宝诺在那部谍战剧里饰演军统女特务,抓捕日本女特务后yīn险布局埋伏,对敌人的据点造成重创。那句话就是危险火药的引线,谢令鸢回忆起来,有些好笑地抬头,却在不经意间与林宝诺对上了视线。
    最懂自己的人往往都是劲敌,她们默契也往往是一瞬间。再之后她心思急速运转,和郦清悟jiāo换意见,决定将计就计庆远县的监察卫所曾安cha过两名罗睺,可扮作路人提前去前路埋伏。
    一路上林宝诺走走停停,为了让郦清悟有时间观察沿途的山水构造。
    所谓奇门布阵无论什么流派什么讲究,对山水日月的借势却都是一样的。远远望见这里的山势地貌时,他就看出了这里是最适合布困阵的地方,也圈了个大致范围。
    于是在林宝诺的刻意磨蹭下,他们还未走入奇门阵的范围内时,就先动了手脚,扩大了这阵的半径。
    待到一番鏖战,睿王爷粉墨登场,在众人面前狂妄大笑时,一早已埋伏好的罗睺便从外面合围,借着少司命设阵的能量,将扩大的龙山奇门阵合住。
    就此,变成了阵中阵谢令鸢一行人被困在内阵,少司命与睿王爷以及山鬼们则被困在了外阵。
    相持不下。
    不必谢令鸢解释,少司命环视一圈就看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必须也是极为厉害的人才能预测得到如此细节,遂他稍微收起了先前轻视的心思睿王殿下曾说过,德妃不一般,身边更不乏能人异士。如今jiāo手一试,果然是个硬茬。
    一旁,睿王爷意识到不妙,压低声音问道:此阵可有破解之法?
    少司命摇头,冷漠道:我的阵唯有我能破,他的阵唯有他能破。
    一言以蔽之,他们这是打平了,若想走出去,就互相给对方解开困阵吧。
    这就如两个持着匕首架在对方脖子上的人,都对彼此形成着威慑。正常人不想死的,都会选择各退一步。
    谢令鸢轻快的声音微微扬了些:怎么样啊睿王爷,我借你之前的吉言,她放低了声音,故意沉声道:现在知晓自己面临着什么状况了么?这是一笔jiāo易凭你们自己永远走不出这个阵,你可以权衡。要不要和我做这个jiāo易呀?
    睿王爷已经很心烦了。
    求求你不要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了好不好?他道:德妃,你是学我学上瘾了么?
    谢令鸢:因为你妙语连珠,字字珠玑,句句皆是jīng华,是人类文明的瑰宝,是浩瀚史书上的浓墨,我怎舍得眼见它们明珠蒙尘?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我不但要学,还要号召大家一起来学,贯彻你的jīng神,落实你的方针,来,大家跟我一起念
    白婉仪等人不是爱开玩笑的xing子,没有反应。于是屠眉和刘半仙儿很有兴致地跟着谢令鸢,一起把睿王爷方才的话又声qíng并茂地朗诵了一遍:现在知晓自己面临着什么状况了么?这是一笔jiāo易凭你们自己永远走不出这个阵,你可以权衡。
    听着他们齐声朗诵,睿王爷绝望地决定,以后再也不和德妃对着gān了。
    她羞rǔ起人来,堪称花样百出,标新立异。
    被她这一嘲讽,他骨子里的狂傲之气反而更盛,如今是绝对不肯低头了。他心念电转,很快权衡了一番,淡淡一笑:本王无所谓,这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与诸位困囿于一处,也不失为qíng趣。待到广寒高起,花间月下你我畅谈,岂不美哉?
    谢令鸢的笑容渐敛了。
    睿王爷这个无赖,他是打定主意要跟她们耗损下去,看谁耗得过谁!
    她抿了抿唇,不再嘲讽了,紧紧盯着睿王爷,心里飞速盘算起敌我战力。
    林宝诺的那些半吊子巫术,在少司命的面前都废了;
    少司命虽然厉害,但郦清悟未必不能解决掉他;
    睿王爷却是个硬茬,不知武明贞和屠眉合力能否杀掉他;
    山鬼剩了几十人,睿王爷还带了两百侍卫jīng锐,何贵妃剩了二十来个死士护卫
    不行,双方不平衡。
    看来睿王爷的算计十分jīng准,倘若真正僵持起来,明显是北燕人多势众,占据了主动权。她们方才经历过一轮厮杀,护卫死得泰半,也多都筋疲力竭,可不似睿王爷好整以暇作壁上观。
    少司命已经不耐烦了,他可没工夫和心qíng陪着他们闹,言简意赅道:既如此,那便看谁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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