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谢家与何家不知怎么的结了盟,那他们质疑一下怀庆侯,总可以了吧。可是不仅仅是谢舍人,这个怀庆侯大人的侄儿,那位散骑郎武明德
    那人话未说完,谢节、何道庚一起怒目回首!
    二人从未如此默契、心有灵犀、心照不宣、心心相印,四簇怒火如刀如炬,齐齐喷she,差点把那位官员烧穿四个dòng。
    御史台谏议大夫刘堰惊呆地合不拢嘴本以为怀庆侯不在朝,正远在蓟州和北燕对峙着,于是言官们拣怀庆侯来捏一捏,谁知道谢家与何家,居然又为怀庆侯合力打起了掩护???说好的武官和文臣势不两立呢?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是不是在做梦??醒醒啊,你们世家派、勋贵派和清臣派也不能胡乱站队的好吗?
    谢节、何道庚联手压制住了朝堂上汹涌的质疑,再回首,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好想把两个惹事的侄女抓回来关进小黑屋。
    可是也只能是想想。
    从奏章呈上以后,谢庭显、何赐学、武明德那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身影,就再也没有在长安城里出现过了。
    妹闯祸,哥背锅。三位公子都被家里关进了小黑屋。
    并州大行台的事传回长安,搅得朝廷猜测纷纭,然而朔方的战事,依然胶着着。
    已经两天,入了夜,高阙塞四周古怪的浓雾仍旧没有散去。
    萧怀瑾下令不杀战俘,要同西魏做jiāo易,这样士兵们便很能想得通了,不再有异议。翌日浓雾笼罩,几百个西魏战俘便被绑到城头前。
    他们大多是伤兵,落在晋军手里,既没有药又缺衣少食。晋军在不远处用箭指着他们,与城头对峙,衬得西魏军心硬如铁。
    人头买卖是屠眉的老本行,她做起来得心应手,在城头下骑着马来回走动,往城头里喊话,叫拓跋乌拿粮食来换人。
    拓跋乌果然沉默。
    拿人质换粮饷的事,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但萦绕在城头的浓雾居然两天都未散去,拓跋乌打了这么多年仗,长久在并州以北转悠,这样古怪的异象还是头一次见。他明白这是有高人动了手脚。
    西魏王庭的大仗通常会带着随军祭司,他们本事令人信服,在王庭地位颇高。拓跋乌叫人将祭司叫了来询问,亲自添碗倒油茶,愁眉不展地说出猜测。
    王爷料得不假。西关平时少见大雾,依臣这两日观察,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是否晋军不得而知。不过,能借雨调雾,可见此人能量不小。这种人通常不会轻易露面。
    是,越有本事越要藏得严实,不然招麻烦。拓跋乌讽刺地说道。素处仙君就是把自己藏得神出鬼没,西魏王庭找过几次也未果。
    他很是心烦。出战前他得了令,至少要在开chūn前攻下并州,把西关拿到手中,以控制中原和西域的贸易往来,截断丝路。
    结果出师未捷,十一王子和叱罗托在西关口被一群流民偷袭。消息传来,简直要笑死人了。被流民偷袭!何等的大耻啊!
    也恰是在这个时候,陈留王派了使者来谈判,作为利益jiāo换,他们告诉拓跋乌,晋国皇帝离开长安,来到了并州。
    虽然陈留王答应他,不会将此消息透漏给叱罗托,但得知此事后,拓跋乌就决意抢在十一王子之前,先抓到晋国皇帝。
    于是他带兵同时攻两个要地,巧妙拿下了高阙塞。正在酝酿着彻底围困朔方城、向王庭报喜讯时,朔方城居然派出了近两万大军,打断了他的计划。
    这雾三天三夜也不散,但他不能再被围困下去了,这战机,贻误不起。
    拓跋乌xing子急切,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依你的本事,你看能将这雾驱散了吗?
    随军祭司摇了摇头,叹口气:王爷见谅,老臣也是有心无力。
    借雨借雾这种难度的,放眼西魏西凉北夏诸国,没有人能做得到。否则,糙原也不必大旱或雪灾了。
    拓跋乌感到好绝望。
    想到年关将近,很快便要开chūn,他身为统帅,居然还被挡在并州边境以外,战况胶着,王庭还不知有多少政敌要骂他作战不力。等班师回庭后,大概还会失去宠信
    不过随军祭司看他愁眉不展的模样,想到这几日西魏无法出战,被困在城内,粮饷也渐渐难以为继,也不是不忧心的,遂提议道:倒也不是没有能解的人。
    拓跋乌蓦然停住脚步,紧紧盯着他。
    这状况既然有能人做得出来,也就有能人可以破解得了。譬如素处仙君,只是这人常年隐匿,外人找不到;北燕的国师,以及亲传弟子少司命,估计也办得到。只不过,远水难解近渴,且事涉两国,不知罢了,就当臣是虚言吧。
    不是虚言。拓跋乌抬起头,紧锁的双眉忽然舒展。
    素处仙君他当然是找不到,北燕国师也很少听到消息,这位国师哪怕对北燕皇室而言,也很难驾驭。
    倒是北燕的少司命,就在不久前,他们还有过一面之缘那天陈留王派来使者,睿王爷也一同前来,他身边那个不动声色间震慑全场的人,就是少司命。
    那个少司命一看就是个狠角色,行事毒辣决绝的那种,冲着西魏与北燕两国的jiāo易,向睿王爷借个奇人异士,他笃信以睿王爷的脾气会答应。
    拓跋乌想到这里,豁然大笑:大人,这不是虚言,你可是帮了本王的大忙。
    晋军既然装神弄鬼,他便请来少司命,破解迷阵,反将一军!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以拓跋乌所探知的qíng报, 北燕的睿王爷此时正留在北夏国的地界上看热闹。在那边, 既可以很快得知西魏与并州的战况,又能将陈留王叛乱的qíng况一览无余。
    当初他好不容易开条件把睿王爷送走,如今又得将少司命请回来。这勾起了拓跋乌很不好的回忆。
    他忆起了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陈留王世子萧雅治两头敲诈。自己和睿王爷竞价抬价,掐得头破血流, 而萧雅治那个无耻之徒, 坐收渔翁之利汉人都这么会做买卖吗?
    最终西魏的合作对陈留王更有利, 因此他得到了萧怀瑾的密报。
    后来北燕又与西魏达成了私下的jiāo易, 睿王爷欣然退让, 离开并州。但少司命在临行前, 留下了一面血鼓, 说但若需要北燕相助, 可击此血鼓, 他纵在千里之外也能有所感应。
    那面鼓拓跋乌一直收着,待随军祭司走后, 他便找了出来。借着天光,他仔细端详,鼓身不大,两面以鲜血染就, 经过岁月沉淀, 血色隐隐发褐,风迎面chuī来,夹带着血腥味。
    咚, 咚他的手掌落在鼓面上,发出闷响,鼓身震颤。
    拓跋乌击打着鼓面,想起幼时在糙原上,和王兄他们骑猎时唱的歌谣。恰好手边有酒,他灌了一口,童年的歌谣跟着鼓声的节奏,轻轻哼唱起来,随着歌声唤出的还有少时的回忆。
    身为鲜卑的王子,他出身高贵,体格健壮,论武力,除了王兄以外,没有哪个兄弟是他的对手。长大后,他带兵打仗,袭扰晋国和北夏,几乎是无往不利。老父王也很喜欢他,夸他是真正的勇士。
    这样彪炳的一生何其煊赫,十一王子那小láng崽子凭什么敢跟他争王位?叱罗托又算什么东西?周围所有人应该对他马首是瞻,只能对他马首是瞻!
    所以,他更不可能向晋国那一群窝囊废,低头。
    什么以粮饷赎回人质,想想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答应的。
    王庭围绕权位继承的问题,已经斗争数年。究竟是兄死弟及还是父死子继,众派系争吵不休,都各自打着算盘。十一王子的势力正虎视眈眈盯着他,若他答应以粮赎人,可就是被王庭逮住把柄了。来自王庭的指责会似噩梦一般,如影随形地缠绕他。
    他虽是西魏征南的挂帅大将,但他更是西魏王的亲弟弟,是参与继位争权的人!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拓跋乌闭着眼睛冷笑,击鼓哼吟曲子。晋军那一群窝囊废,定是被他bī急了,打又打不进来,qiáng攻又输不起,才想用赎回人质的借口,骗他打开城门他怎么可能上这种当,当他是十一王子那个蠢侄子吗?
    何况,晋军也不可能让他们赎回健全的人,肯定都是缺胳膊断腿的伤兵,赎回来了还要伺候吃饭换药。料理一个伤兵比料理一个死尸要耗费三倍的人力,他是要多傻,才会给自己赎回一群病残?
    拓跋乌理所当然的没有理会晋军,只吩咐了下去,城头坚守不出,让晋军跟着耗吧。做下这决定甚至不需要和底下将领解释,那些将领当然也能明白虽然他也从来没有向人解释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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