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话落。
    史密斯只觉不寒而栗。
    李的发言固然狂妄,可事实就是如此,无法否认。
    长老会无非以股份利益,驱使官方陪绑,但无论他们能付出的多少,李钦所能给的都更多。
    长老会请州府吃蛋糕。
    不好意思……
    我李钦把做蛋糕的师傅都送给你了。
    要金蛋,还是要下金蛋的母鸡,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但你不会这么做,对吗?”史密斯回过神后,凝视着李钦问道。
    李钦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砸盘当然很爽。
    可一旦砸盘,州府官方掌握大局,李钦这个‘打手’的角色也就没了利用价值。
    各大财团企业入驻保留地,在本土财团与李钦一个外来户中做选择,州府会选择谁作为合作伙伴,结果不言而喻。
    保留地不再是保留地。
    在丧失保留地规则后,托亚的股份遗产,也将一文不值。
    所以,一定要找到一个平衡点。
    保留地需要李钦来维稳,州府需要李钦作为他们在保留地的代言人,而李钦接纳股份,让瑞提亚上位,这才是多赢的局面。
    “砸盘只是最后的选择,我得不到的,那就毁掉好了;但你我都明白,当选择题摆在长老会面前时,他们知道怎么选!”
    简而言之。
    谁能不怕死呢?
    奇桑索的倒戈就证明了这一点。
    只不过奇桑索知道李钦是个‘挂逼’,而其余长老会成员不知道,还在妄想用自以为厉害的权力斗争跟一个‘挂逼’开战。
    “你打算怎么做?再让泰迪去一次?”
    “这次不需要泰迪了,如果真要泰迪去,那就是最终选择了。”
    史密斯不解道:“那是……”
    李钦道:“长老会不是要找官方陪绑,制裁我吗?那我们总要给长老会一次尝试的机会,只有尝试过后,他们才明白,他们输得有多彻底。”
    史密斯眼神逐渐亮了起来:“真到了那时候,他们会自己找上门来求饶?”
    “就是这个意思。”李钦笑了,却又忍不住看向窗外……
    史密斯顺着他的目光远眺。
    隐隐的马蹄声渐渐靠近,昏沉夜色中一道骑士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泰迪回来了!”
    ……
    州府。
    艾德里安在推搡中下车。
    几个小时的行程,他一言不发,消磨掉梅丽莎等人最后的耐心。
    血液早已在他额头的部位干涸成痂,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狼狈不堪。
    在路上,两方已经将消息互通。
    门前等待他的,正是俄勒冈分局的高层,以艾肯为首,面色凝固阴沉——
    “艾德里安,这就是我将信任交付给你后,你为我带来的回报?”艾肯大发雷霆,如果不是碍于梅丽莎等人的面,少不得要在此时动粗。
    艾德里安在电话中无视了艾肯,这显然让他颜面扫地,梅丽莎等人或许会将这则‘花边新闻’传播出去……
    俄勒冈分局最高长官,竟然指挥不动一名五级副主管?
    只能在电话内无能狂怒。
    这将成为fbi系统内的一大笑料。
    艾德里安的精神消耗极大。
    他在一早赶往尤金,查案、审讯,又在傍晚出发,与史密斯对接,背负‘黑索金’的巨大压力,这一路上的折磨则不提了。
    因此,就算早前已然思绪通透,此时的他终于还是生出了些许惶恐不安的情绪,自我怀疑……
    这次该不会翻车吧?
    毕竟,那是黑索金!
    时至如今,尤金的事情可能已经发生了!!
    心中默念,几乎在无意识中,他被送进了审讯室。
    不多时,艾肯亲自踏入:“艾德里安!”
    “参谋长先生。”艾德里安抬头,目光中总算恢复了些许神采,不住看向四周密闭的审讯室,以及那扇单面玻璃,他不能确认玻璃背后是否有人,“我需要确保这是一次封闭审讯。”
    艾肯怒视着他:“你觉得你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如果你在电话里将事情交代清楚,那么就不会发生现在的状况!”
    “你知道,你让我有多么被动?”
    “那是黑索金,各国军方都禁止相互流通,更何况是在米国本土民间流失出去,内华达分局在沙漠小镇布局七年了,就为了钓出大鱼,这次黑索金的诱饵发出,是总局特批的行动……”
    “艾德里安,我告诉你,这次没人保得住你!”
    艾肯将纸笔放在桌面上:“姓名,去向,用途……全部交代出来!你没有选择!”
    艾德里安头皮发麻,可在紧张情绪之下,他又迅速平静下来。
    正如艾肯所说。
    这次的事态极度严峻。
    可慌乱所能带来的只是负面效应,他必须将他之前所计划的,按部就班的实施,这样才能自救!
    “参谋长先生,我依旧坚持,这必须是一次全封闭审讯,玻璃背后不能有人,监控录像也必须关闭!”艾德里安郑重道,目光与艾肯碰撞在一起。
    眼看艾肯再次到了爆发的边缘,他再次道:“您应该明白,我这次被派遣的任务是什么。”
    话到此处。
    艾肯的火气瞬间收敛。
    诚然,一个fbi分局最高长官,怎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会愤怒宣泄?
    早前的一切不过是伪装。
    艾肯在得知艾德里安被捕时,就曾疑虑过……
    他本该在尤金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两州边境,并且涉及到违禁物的失窃?
    可艾肯不明白,那位被雷纳德看重的年轻人,与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关联。
    如今得到艾德里安的亲口确认,艾肯也明白,这件事必须特事特办了。
    “如果你给不了我满意的答案,艾德里安,你会死的很惨,我发誓!”
    话落。
    艾肯离开了审讯室。
    审讯室外,隔壁房间的门也在同时打开。
    “参谋长先生……”梅丽莎等人皱眉,他们方才都听到了二人的交涉。
    似乎,这个案子与俄勒冈分局也存在某种联系。
    艾肯道:“抱歉,梅丽莎主管,我现在要进行封闭审讯,请你们暂时去会客厅休息。”
    “不,这不可能!审讯必须在我们的见证下完成。”
    艾肯淡淡看着她,道:“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你我都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但如果继续拖延时间,只会让结果更加糟糕!所以,我只能保证一点……”
    “得知黑索金的下落后,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们。”
    “就这样!”说到这里,艾肯对属下眼神示意。
    不待多说,他们强制送客。
    梅丽莎还想挣扎,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怒道:“我保留向上级汇报的权利与态度,参谋长先生,你这次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当走廊恢复清净,艾肯面无表情走入监控室关闭了系统。
    这不仅是对艾德里安的保护,也是对他自己的保护。
    与雷纳德的密谋都是见不得光的。
    fbi与当地参议院议长搞到一起,消息一旦曝光,他的饭碗也没人能保得住。
    重回审讯室,大门紧闭。
    艾德里安下意识看了一眼监控信号灯,确认熄灭后,松了口气。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只有五分钟时间!”
    艾德里安不敢怠慢,立即道:“黑索金是史密斯带走的,史密斯是尤金农牧区警局警长,更准确的说,他是李的人。”
    艾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倒抽凉气:“真的是他?他要做什么?”
    “复仇!”艾德里安干脆道,“老鼠山遭遇袭击,他与他的家人险些身死,这是对保留地长老会的一次复仇!”
    “玛德法克,疯子,这个疯子!这就是雷纳德所看好的人?”艾肯骂道,可愤怒的目光又一次怼向艾德里安,“而你,艾德里安,你不仅没有制止他,竟然还纵容了这一切的发生?”
    “艾德里安,你总不会被疯子的疯病感染了吧?”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道出:“您知道,我得以出狱,是李与雷纳德先生的功劳,我必须报恩,这是我个人的私情,但在大义上……”
    “李对保留地的袭击,对我们是有利的,他的计划一旦成功,就将顺利入主保留地。”
    “这正是雷纳德先生所需要的。”
    “甚至于,我们完全可以将李视作一个打手,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个人犯下的,而结果……却是我们摘取。”
    艾德里安在刻意进行引导……
    首先,他是绝对的‘自己人’,站在雷纳德的角度看待问题,而艾肯与雷纳德又是一条船上的人。
    或许保留地股权争斗事件中,对艾肯没有直接利益,但如果这次事情成功,艾肯在雷纳德眼中的分量会被抬高,这是间接得利。
    而李钦,在他口中变成了‘工具人’,所有事情都可以甩锅在李钦的身上。
    等于说艾肯不需要为此事负责。
    当然,来自内华达分局与总局的压力也不小,可对比起‘大局’而言,这些压力是可以承担的。
    毕竟只要事成,雷纳德也会从高层方面,为艾肯分担这一切。
    最后一点……
    艾德里安知道,艾肯对李钦始终带有怨念。
    李如果出事了,他比任何人都高兴!
    然而,仅凭这点话术就想说服艾肯,那就太天真了——
    “你的想法很好,但这只是一方面!”
    “所有的前提,都建立在他的计划能如愿成功之上!”
    “可如果失败呢?”
    艾德里安惨笑了一下,坦然道:“如果失败,我认了!什么样的罪责我都愿意承担,而对于雷纳德先生与您而言,没有任何损失。”
    艾肯表示意外:“你才刚刚出狱,就愿意压上自己的人生,下注在那个年轻华人的身上?”
    “我是一个感性的人,正如我所说,我这么做是为了偿还人情!但要说下注……”
    “我并不认为李会用自己的人生开玩笑,他既然选择这么做,就一定会成功,否则一旦失败,我的死活与他无关,但他一家老小却会遭到清算,这个理由应该充分吧?”
    所以,不只是艾德里安再赌。
    他充其量是一个外盘玩家,赌的是外围。
    而真正参与赌局的豪客是李钦。
    他为了这场赌局付诸所有,那么艾德里安跟注,似乎没什么毛病。
    眼看艾肯陷入沉思。
    艾德里安觉得时机与氛围都差不多了,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我之所以一言不发,也没有提前向您透露这件事,就是为了给李争取时间……”
    “或许,赌局的答案,现在已然有了结果!”
    艾肯浑身一震,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感兴趣的意味。
    如果现在已经有了答案。
    那么他就可以以此作为参考,考虑是不是要参与进来……
    李钦失败。
    他只需要处理艾德里安,配合内华达分局,并追责李钦这个罪魁祸首,将功补过。
    李钦成功……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一念至此。
    艾肯看向艾德里安的眼神中,有了几分柔和:“不得不说,艾德里安,你是一个聪明人!”
    “我答应你,就算你这次赌输了,我也保你一个平安,至少在监狱里,衣食无忧!”
    “如果成功了……呵呵呵,论功行赏的事情,总要到了那时候再说!”
    话落。
    艾肯离开了审讯室。
    门外,几名中高层聚首:“艾肯,现在怎么办?那个小婊子联系了内华达分局,对方再次向我们施压。”
    艾肯扫视众人,道:“先把压力给我顶住,我刚刚获知一些信息,需要确认一下!”
    “顶住?这怎么顶?总局的电话已经打来好几个了……”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艾肯冷漠看向那人。
    “……”瞬间,鸦雀无声。
    艾肯继续道:“给艾德里安准备点吃的喝的,他是重要人证,必须保证安全,另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再进审讯室!”
    安顿好一切,他快步离去。
    走进办公室。
    艾肯迅速拨出几通电话……
    fbi的暗线不计其数,保留地自然也有耳目。
    而在他几番确认后,表情逐渐变得愕然,又从愕然转为震惊,直至最后,变作兴奋。
    “那小子……竟然真的成功了?”
    微微呢喃。
    艾肯再次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长时间的等待后,电话总算接通——
    “艾肯?发生了什么?”
    艾肯的话语间,忍不住带上了笑意:“好消息,议长先生,我们的那位小兄弟,今晚办了一件大事……”
    “他轰炸了保留地十三位长老的住所,六名……哦,不,七名长老身亡,另外还有近百名部族亲属陪葬。”
    “您所期待的目标,似乎将要达成了!”
    电话那头。
    雷纳德整整愣了五秒,惊呼才传来:“你……你的消息可靠吗?”
    艾肯笑道:“这早已不是秘密,尤金保留地如今一片混乱,整座保留地城区都被爆炸惊醒了,如果不出意外,您的电话马上就要忙碌起来……”
    “或许在此之前,您应该尽快联络一下李?他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啊,他让人从沙漠小镇购买了大量黑索金,总局因此事惊动,相信查到他身上,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议长先生,我们要怎么做,您可要尽快决策安排了,否则一旦错过时机,没人能保得住他,又或者,他的牺牲会换来更大的利益,当然,这只是我个人不成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