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利欧·佛瑞尔与艾莉亚·史塔克相对而立,两人身法灵活,手中的木剑交错挥动。
    接连不断的木剑撞击声响彻在空旷的小厅中。
    “上。”西利欧·佛瑞尔叫喊着,朝艾莉亚头部挥去,被女孩儿轻易挡下。
    “左。”他又叫,木剑随即呼啸而出。她的剑也急速迎去,又是“咔”的一声。
    “右,”、“下”、“左”、“左”,布拉佛斯的首席剑士越来越快,步步逼近,艾莉亚则不断后退,挥开每一记攻势,汗水顺着头发流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但却不能让她分神半分。
    “左!”西利欧喊道,然而剑尖却向着女孩儿的右肩刺去。
    ‘这是今天第一课,’西利欧心想:‘观看不代表洞察!’
    然而他却惊讶地看到女孩儿居然察觉出了自己的意图,她拨开了剑身,手腕一扭,反手向着自己砍来。
    他极力躲闪,剑锋擦着肩膀而过。
    西利欧后撤两步,表情惊讶地站在了那里:“女孩儿从哪儿学来的?”
    另一边艾莉亚也咯咯笑了起来。
    她差一点就碰到布拉佛斯的首席剑士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那是个秘密...”艾莉亚的表情有些得意:“他告诉我,眼睛要跟着剑走!”
    西利欧闻言轻笑了一声:“女孩儿很厉害!看来这一课女孩儿不用上了。”他把木剑放到一边:“那今天我们来——”
    轰的一声,身后的小厅大木门被人撞开。
    一名身穿白袍的御林铁卫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五个披着红色披风、头戴雄狮钢盔的兰尼斯特卫士。
    艾莉亚立刻认出那双低垂的眼睛和铁锈色的小胡子,是马林·特兰爵士。
    “艾莉亚·史塔克,”马林的声音低沉有力:“孩子,跟我们走。”
    艾莉亚犹豫不决地撅起嘴,“你们找我做什么?”
    “你父亲要见你。”
    艾莉亚闻言刚要迈步,却被她的“舞蹈老师”握住了手:“为什么首相大人不派他的手下来?反而派兰尼斯特家的人来呢?我很好奇。”
    “舞蹈老师,别不识好歹,”马林爵士说:“滚到一边去。”
    此时艾莉亚也意识到了不对,她举起手中木剑:“我父亲才不会派你们来呢。”
    那几名兰尼斯特士兵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
    “吓死我了...”
    “小妹妹乖,把棍子放下...”
    “我乃御林铁卫众弟兄的一员,是宣誓效命的白骑士。我不会骗你的。”
    艾莉亚大叫道:“我不去!”
    马林·特兰冷哼一声,瞬间拉下脸色:“抓住她。”他对身后的兰尼斯特士兵下令道,然后放下面罩:“宰了这个布拉佛斯的蹩脚猫!”
    战斗在这小小的厅室里爆发了。
    艾莉亚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老师平日不过是随意玩玩罢了。
    西利欧不着片甲,拿着木剑以一敌五,他的身法如猫一般灵巧优雅,转眼间就放倒了那几个全副武装的兰尼斯特士兵。
    最终,马林·特兰亲自下场。
    御林铁卫身着全身重铠,头、脚、乃至喉咙与手臂都有钢甲保护,纯白的头盔反射着阳光,如同曜日本身,手中的精钢长剑华丽而狰狞。
    艾莉亚尖叫了起来:“西利欧,快跑!”
    “布拉佛斯的剑士从不逃跑。”舞蹈老师用异于平时的声音说道:“女孩儿,面对死亡之神我们应该说什么?”
    艾莉亚哭泣了起来:“时辰未到。”
    “去找你的另一位老师吧...”西利欧看向一脸惊讶的女孩儿:“女孩儿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去找他吧,”
    “只有他能救女孩儿的父亲。”
    艾莉亚转身跑向小厅的侧门,身后是传来了打斗声、怒吼声和惨叫声。
    她努力不去分辨惨叫是谁发出的,耳边不停地回想着西利欧教给她的每一课。
    ‘疾如鹿。’
    她跑下仿佛无穷无尽的阶梯,穿过趟满了尸体的前厅和厨房。
    ‘静如影。’
    她小心翼翼地捏脚走过兰尼斯特卫兵把守的前院,跑进昏暗的地窖之中。
    ‘止如水。’
    她爬进无窗的长厅,在漆黑一片中中摸过黑死神贝勒里恩的头骨,最终,她来到了无人所及的地道。
    没有任何犹豫,艾莉亚步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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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跑嬉闹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布兰·史塔克躺在床上,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弟弟瑞肯与他的冰原狼毛毛狗嬉闹的声音。
    布兰能听到孩子的双脚在硬泥地上来回奔跑,听见弟弟气喘吁吁的笑声。
    他只感觉心中刺痛,他也想下去,也想同自己的弟弟一样笑闹跑跳。
    但双腿残废的他只能躺在这里,
    一辈子躺在这里。
    更荒唐的是,他居然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大人们说他从高塔上掉了下来摔断了双腿,但他却只记得自己攀爬时的情景,灰色的石块,青色的苔藓依然在他的脑海里鲜活无比,
    还有一张模糊不清的金色的脸。
    但他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自己是如何掉下了高塔。
    在那之后,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正从无穷高的地方跌落,地面朝他迎面袭来,整个世界摊在下方,如同一幅五颜六色的织锦。每一件事物都清晰无比,王国全境和行走其间的形色人事尽收眼底。
    一只乌鸦在他身边环绕,教会了他飞翔,教会了他用另一种方式观察这个世界。
    那一刻,布兰感受到了真正的自由。
    然而梦醒之时,他却躺在了床上,永远失去了自由。
    “都是骗人的,”布兰苦涩地说,想起了梦中的乌鸦。“我不会飞,连跑都没办法。”
    “乌鸦本来就很会说谎。”老奶妈坐在床边的木椅上,正在着做针线活:“我知道一个乌鸦的故事。”
    老奶妈佝偻着缩成一团,满脸皱纹,浑浊的眼球应该已经半瞎了,布满老人斑的干枯头皮上只剩下了几小撮白发。
    没人知道她有多老,她来到临冬城的时候,布兰的祖父还是个婴儿。
    “我不要听故事,我恨你那些蠢故事。”
    老妇人张开无牙的嘴对布兰微笑:“我的故事?不对,我的小少爷,故事不是我的。这些故事早在你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布兰原本是喜欢那些故事的,但现在不同了。
    老奶妈要整天陪着他、照顾他,为他洗澡,哄他睡觉。
    那些神秘而惊悚的传说逐渐变成了一个个枯燥而重复的故事。
    但这一次,老奶妈为他讲了一个新故事。
    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寒冷而黑暗的故事。
    那是几千年前的一个初期寒冷严酷的漫长寒冬,长夜漫漫,积雪百尺。
    那场寒冬是如此的漫长,以至于跨越了整整一代人的时间。小孩在黑夜里诞生、在黑夜里长大、在黑夜里死亡。一生都不会见到太阳。
    故事里有着被暴风雪吞没的城镇,有着围坐在炉火边被冻成冰雕的贵族和国王。
    故事里有闷死自己孩子的母亲,晶莹的眼泪还未落下便冻结在了她的脸上。
    故事里有有瘦骨嶙峋的冰原狼。
    有冰冷与死亡的怪兽、苍白的死马、大如猎狗的白蜘蛛。
    还有死人组成的军队,横扫农村、城市和王国,杀死成千上万的英雄和士兵。
    故事阴冷而恐怖,但老奶妈的声音去低沉而柔和。
    就这样,布兰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他又做了那个同样的梦。
    他飞翔在高空之中,无垠的世界如画卷一般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布兰看到了一切。
    他看见自己的哥哥罗柏站在一大群士兵和封臣之中,面前跪着詹姆·兰尼斯特,不知道为什么,弑君者的脸让布兰心中一阵恐惧。
    他的视线甚至能够越过狭海,自由贸易城邦如同小小的棋子般在广袤的大地上星罗棋布,多斯拉克草原宛如宛如无尽的绿色汪洋。
    他看见一个强壮的战士躺在地上晒着太阳,战士双眼呆滞,身后的发辫长达腰间,一个白发少女守在他身旁,脚下的影子生出了魔龙的双翼。
    玉海之外的传奇之地上,有什么东西在亚夏之外的阴影之中蠢蠢欲动。
    他看到北边那座闪亮如蓝色水晶的绝境长城,自己的私生子哥哥琼恩在练习场上被一位白发少女用木剑打得屁滚尿流。
    长城之外是无边无际、白雪覆盖的森林,结冻的河岸包裹着广阔的蓝白冰河,毫无活物的死寂冰原以北是一道隔绝了整个世界的的光幕,光幕之后是那令他恐惧不已的寒冬之心。
    布兰向南方看去,想要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姐姐们在做着什么。
    但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看到四头硕大无比的巨狼立于昏暗的天际线上,琥珀色的狼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
    它们脚下踩着三个丘陵,那些丘陵高达百米,却在狼爪下如小小的沙堆一般土崩瓦解。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丘陵里面蠕动。
    那是什么东西?
    布兰努力看着。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