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
    街边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
    “嚓——”
    爆出的一团火苗,映亮了一张下颚留有伤疤的脸。
    五官立体得如同刀削斧刻一般,尤其是那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锋利的像是一把对准眉心的刀。
    中年男人擦燃一根老式长柄火柴,点燃了唇上的烟。
    “嘶——”
    深深吸了口指间的烟,中年人随手丢掉熄灭的火柴,烟草剧烈燃烧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愈发清晰。
    他靠在椅背上,车里只有他一个人。
    面前放着一部老式黑白屏手机。
    一根烟的时间后,中年人从西服内侧口袋翻出一张电话卡,插入面前的手机中。
    开启手机后,发出的是一连串久违的启动音。
    也不用怎么选择,打开通讯录,里面只有一个号码。
    号码静静躺在那里,就仿佛......是一个多年不见,行将就木的老人。
    深吸一口气,他直接拨了过去。
    漫长的等待音中,电话终于通了。
    “他答应了,”中年男人没等对方开口,先一步说,“那里面的人我也联系过了,相信有他们在,小姐不会有事的。”
    “呼——,呼——”
    手机对面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喘息声,听得中年男人微微皱眉,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阵吐息带来的冰冷。
    “好久......都没有这样的人出现了,”对面终于传来了人的声音,但不同的是,这阵声音异常冰冷,其中还夹杂着“滋滋”的电流声。
    像是机械的系统合成音。
    平淡,冰冷,听不出任何感情。
    “是的,”中年男人毕恭毕敬回答:“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深红对他很感兴趣,已经在噩梦中开始尝试着接触他,”他顿了顿,“不止一次。”
    “但请您放心,这次我们的准备很充分,小姐她......”
    “龚哲。”对面忽然说道。
    中年人的表情一顿,他下意识的坐直身体,就像是出征前聆听帝王教诲的将军。
    上半身的肌肉微微隆起,将西服都撑得绷紧起来。
    他远比江城想象的还要棘手。
    “盯紧这个人,”冰冷的声音继续响起,“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被深红侵蚀,如果有必要的话......”
    几秒钟后,这股如同机械合成的冰冷声音第一次有了起伏,“可以放弃萌萌。”
    闻言叫做龚哲的中年人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的张开口,就要说些什么,但对面没有给他机会。
    “我们没有时间了,”对面叹了口气,“也承受不起......那样的损失了。”
    中年人低垂着眸子,半晌后,点点头,“明白了。”他嗓音沙哑。
    没有任何告别,通话就此结束。
    拆掉电话卡,中年人的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他一个人坐在车里,脑海深处涌出了许多支离破碎,又带着火与鲜血的碎片。
    他也是那件事的幸存者之一,与电话那头的人一样。
    所以......只有他们才清楚要面临的那些家伙的可怕。
    慢慢抬起手臂,精致且刺有金色走线的宽松袖口沿着手腕处滑落,露出了沿着手腕蔓延向下,巨型如同蜈蚣般狰狞的伤痕。
    隆起的小臂肌肉微微颤抖着,蜈蚣般的伤痕仿佛活了过来。
    鲜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就像没有人清楚,他的这道伤痕从手腕伊始,一直延伸到心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一刀斩断。
    “嗡......”
    “嗡......”
    打断他思绪的是一阵手机的震动声。
    当然不是那部已经拆掉了手机卡的黑白机,而是在他随身口袋里。
    他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号码微微令他有些动容。
    刚一接通,还没等他说话,就听到一阵暴跳如雷的声音,“龚叔叔,那个小王八蛋在哪呢?”
    “你给我滚开!”
    这也是夏萌的声音的,但听得略微有些失真,应该不是对着自己说的,而像是对身边的某个人。
    隐约中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中年人不禁苦笑,离开的时候他特意将夏萌反锁在了车里,然后吩咐手下人看着她,尤其强调不要放她出来。
    但从结果来看,这个鬼丫头还是骗开了车门。
    当然,更有可能是威胁。
    脱困的她第一反应肯定是过来找这个叫做江城的年轻人报仇。
    真是冤家......
    中年人吐口气。
    “看我今天不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当绳跳!”夏萌恶狠狠咒骂着,自从遇到这个叫做江城的男人开始,她就开始走霉运。
    三番五次的被戏弄,这梁子算是结死了。
    “好了好了,”中年人宽慰说:“你就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去,有事情和你说。”
    沉思片刻,他又用较为认真的声音补充道:“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你要是真惹出什么大麻烦的话......”
    “啪。”
    对方把电话挂了。
    中年人拿着手机,打也不是,放下又舍不得,一时间表现得有些尴尬。
    最后这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驶出,一脚油门汇入奔驰不息的车流中。
    很快,尾灯也看不见了。
    ......
    “医生,”坐在沙发上,抻着脖子盯着江城的胖子小声劝道:“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或许是因为江城即将再次步入噩梦,尤其看起来还要面对未知的深红,胖子每一顿都是当作医生的最后一顿给他准备的。
    用胖子的话说,就是有备无患,亏谁不能亏医生。
    医生也不和他客气,“咔”的一声掰掉了帝王蟹的一根蟹腿。
    然后丢给胖子。
    “医生,”胖子不好意思的拿起蟹腿,攥在手里,不吃,却也没舍得放下,“你先吃吧,我......我一会再吃。”
    江城疑惑得抬起头,嘴里还叼着一只虾,含糊说:“谁让你吃了?”
    胖子愣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根蟹腿。
    “我让你给我剥一下壳,”江城用一惯抑扬顿挫的语调梗着脖子说,“这样我能吃的快一点。”
    胖子:“......”
    饭后胖子也仅仅是简单收拾了下餐具和厨房,对于凌乱的办公室他实在是打不起精神了。
    毕竟......医生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医生,”胖子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问:“那人联系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