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昭石的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了!
    李绮娘这婆娘竟然真敢告他!
    “大人,万万不可......”
    也是颜昭石没有上堂的经验,他本来想说“万万不可听信这恶妇的诬告”,可是他却忘了,在这公堂之上,只有知府可以决定接不接状子。
    因此,颜昭石的话还没有说完,两旁衙役便振响了水火棍,知府大人的脸沉了下去,惊堂木再次拍响:“大胆被告,亏你还是举人,竟敢藐视本官,咆哮公堂,来人,将被告驱至堂外候审!”
    颜昭石觉得自己冤枉极了,还想要据理力争,两名衙役过来,手中水火棍一横,逼得颜昭石不得不后退,直到退至堂外!
    颜雪怀正在孕酿感情。
    李绮娘状告颜家人,颜雪怀是重要人证,但是依照大魏律,亲亲得相隐匿,除了谋反、大不敬等十恶之罪以外,三代以内血亲长辈犯法。子侄孙辈没有举报指证的义务,甚至可以帮助隐瞒而不受处罚。如果举报指证,即使长辈受处罚,子孙也要受处罚,因为不孝。
    刘先生写状子时,特意小声叮嘱过颜雪怀,颜雪怀也还没有笨到要跟着颜家人一起受罚。
    她有她的主意。
    现在她后悔没有带点芥末过来。
    头发没有用,她拔了几根头发,用头发捅鼻子,连打几个喷嚏,却没有一滴眼泪。
    颜昭石跌跌撞撞退出公堂,险些撞倒,一扭头便看到了正在揉鼻子的颜雪怀。
    颜雪怀当然知道颜昭石为何会出来,她便多看了颜昭石几眼。
    可在颜昭石看来,颜雪怀是在幸灾乐祸!
    颜老爹早亡,颜家又穷,颜昭石小时候在村子里没少受欺负,加之他在家里排行第二,上有一家之主的大哥,下有被母亲娇惯的三弟,他是家里最不受宠的那个,一来二去,就养成了他欺软怕硬的性格。
    性格一旦形成,便很难改变。
    颜昭石活了三十多年都没有改,以后也不会改了。
    知府大人训斥他,他不敢反驳,可是面对年仅十四岁的亲生女儿,颜昭石心中的羞愤便化做了满腔怒火。
    “你这个不孝女,和你娘一样贱,贱货!”
    这里毕竟是在公堂外面,颜昭石虽然气愤,却也只能压低了声音。
    公堂外候审的地方只有巴掌大,颜昭石和颜雪怀本就离得很近,颜雪怀像是被骇住了,吓得连连后退,颜昭石步步紧逼,忽然,颜雪怀的脚后跟被什么绊了一下,噗通一声坐到地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颜雪怀显然已经吓得腿软站不起来了,她只好用手撑着身子,蹭着地面一点点向后移动:“爹啊,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啊......”
    公堂里面,知府大人正在看李绮娘递上来的状子,颜雪怀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他的耳中,他皱眉,师爷却已经反应过来,对离门口最近的衙役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衙役转身出去,一只脚刚刚跨出去,便看到坐在地上的颜雪怀和步步紧逼的颜昭石。
    看到有衙役出来,颜雪怀尖叫:“官爷救我,官爷救我!”
    衙役一惊,喝道:“不许行凶!”
    这一下,不但知府听到,李绮娘和堂外听审的百姓们也听到了,李绮娘起身便要往外冲,师爷眼尖,喊道:“你跪下,跪下!”
    两名衙役过来,将李绮娘拦住,李绮娘不得不跪回原地,她趴在地上以头触地:“大人,大人,求求你们救救民妇的女儿,求求你们......”
    知府面色阴沉,几名衙役将颜昭石和颜雪怀带了进来,知府这才看到颜雪怀,小姑娘很瘦弱,看上去年纪很小,头发散乱,一脸惧意,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显然被打得不轻。
    虽说父亲打女儿,这也无可厚非,可是颜昭石为了通房丢弃女儿在前,这件事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知府摇头,这小姑娘倒了八辈子霉,投胎给颜昭石做了女儿。
    “大人,我没打她,这不孝女是自己摔倒的。”颜昭石大喊。
    颜雪怀早就吓得不敢说话了,蜷缩在李绮娘身边,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知府大怒:“被告,你屡次咆哮公堂,视法度于无物,来人,将被告带下去收监三日!罚银十两!”
    颜昭石万万没想到,他这个被告还没有过堂,就被收监了!
    虽然只是三天,可这也是奇耻大辱。
    颜昭石更没想到的是,他被带下去之后,知府让人去了锣鼓巷。
    孙氏和曾氏已经回了锣鼓巷,把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说完,郭老太太便给气得半死,她坐在炕上,拍着大腿骂街,骂李绮娘骂颜雪怀,连同颜昭石也一起骂。
    “老二就是个活王八,连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了,他就是个活王八!老大呢,去找老大回来,让他去把老二找回来,快去!”
    颜大老爷颜昭石没在家,老三颜昭林便想出去找颜昭石,被郭老太太叫住:“你去干什么?你有两个哥哥,还轮不着你去,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孙氏忍着身上的伤痛,气得想骂人,老太太这也太偏心眼了,明知道老二去了衙门,却让自家男人去找人,老三都是当爹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时,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老太太,衙门来人了!”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颜昭林连忙出去,一问才知道,原来衙门是来提人的。
    他想再问为什么提人,衙门的人就不肯说了,只说要带走郭老太太和孙氏。
    郭老太太大哭:“我不去,我不去,让我撞死了吧,我现在就撞死,生不如官门,我死了算了!”
    孙氏也哭,她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疼,回来以后还没来得及看大夫,只顾着告状了,现在可好,衙门竟然要抓她。
    为什么不抓曾氏,明明今天曾氏也去了。
    对,李绮娘写状子了,是李绮娘告状!
    “李绮娘是诬告,她是诬告,三叔,你快去和官爷们说,李绮娘是诬告啊!”
    颜昭林也被吓得不轻,对孙氏说的话充耳不闻。
    知府派来的不是普通衙役,而是捕役,捕役们抓人拿人的事情干得多了,像这样哭爹喊娘的,他们也见多了,根本不为之所动,只是觉得烦燥。
    “快点,不要磨磨蹭蹭,再不出来,我们就直接锁人了。”
    一名捕役亮出了手里的铁链子,郭老太太和孙氏的哭声硬生生憋了回去。